大暑已至。今夜却出奇的风凉。
收拾停当坐在院子里,听竹叶沙沙作响,才发现今年的修竹已多发出几棵来。前些日捡回来的那只未满月的猫儿,经过调理已有了虎头虎脑的俊态,真是枉担了“丑丑”的名儿。此时,它正追逐着竹影玩兴正浓。无忧无虑小小的线团般,却揉疼了我心底的暗伤。
窗下的芭蕉在夏雨的滋润下愈发抽长翠绿了,娇艳艳的花朵,一簇簇怒放如燃烧的火焰。想起小时,曾采了芭蕉花儿与竹叶夹在书中制作书签。用碳素墨水绢绢地写了字在上面。当时很是得意这样的风雅之作,也并不知那书签被坐在身后的同学收了去。直到若干年后再遇他,偶见到早已变色的书签,恍然间只知慌慌地躲开了。前两日夜间加班小憩时,浏览到某市向他学习的宣传新闻,竟得到他离世的噩耗,那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的生命竟从此消失了……几日里木然地应对着无法搁置的工作,今晚,终于可以闲下来了。
虽是同年人,但他更像个哥哥。初中时上晚自习,家离校远,自己不会骑车又任性地不坐男生的车子。他便不说话,慢慢地骑着跟在身后。后来,上了不同学校的高中。再后来,复读一年的我高考后新生入校,下了火车就望见了来接站的他,依旧是高高大大的模样,望着我笑:“就知道准是你,
没有和你重名的。”所以,在校的时日里,因他的存在我安然得像温室里的花朵。他安排好了一应事宜,节假日回家、返校、请假、购票的事我从未操心过,只管静静地读书,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。在他离校的前夕,他精心安排了生日聚会,我却恼他把我放在了一群并不认识的他的好哥们中,任性地跑开了。待他独自背着行囊走进另一座城市,便从此没了音讯。
生命里的许多片段在细数流年的末枝中,些许发黄的细节虽已无法再复制,但印在记忆中的原文,总像是定格的老照片,愈日长倒愈清晰起来。或遗憾,或心伤,或留恋,或懊恼……心念川流不息,佛曰“行苦”。我虽心善向佛,只是,死亡是如此真实的事实,不待“明日隔山岳”,已是“世事两茫茫”。
今晚,我摘取了竹叶,仍绢绢地写了字,又送与何人呢?此时,我有足够的安静,一滴一滴泪洇书笺。只是那个曾在过往岁月里倾心陪伴照顾我的人,躲到哪里去了呢?我宁愿相信他只是越过墙头在另一处开出了花朵,虽看不见可依然存在。
坐在檐下,风渐急了。几滴雨落,竹声沙沙,一声赶着一声,依稀的几颗星儿明暗生灭着隐去了踪影。对面楼群里的灯火正闪烁着一个个生老病死、悲欢离合的故事……
愿我心似坛城,“有缘即助无缘去,一任清风送白云”。
若如此,终以不悔的姿态,“雪里开花到春晚”!(作者: 张非男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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